第四章计划

近一小时后，回荡在林间的低靡之音渐渐消散，汪子烨满足的吐了口气，从杜晓燕身上滚了下来，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

“子烨，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杜晓燕灵俏的下巴抵在汪子烨健硕的胸膛上，低声问道。

“我听你的，你说怎样，咱就怎样。”汪子烨抬起健臂将杜晓燕揽住，目光里满是温柔，“总之，我一定要活出个样来，给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看。我要风风光光把你娶回家，一定让你脸上有光！”

杜晓燕沉默许久，缓缓坐起身，单手撑在草地上，低眼敛看着汪子烨：“我已经找好了工作，过几天就要走了。”

“真的吗？”汪子烨很意外的又惊又喜，眼底却也掩饰不住的露出失落，“这么快？可是我还没有着落。”

“别急，慢慢来。”杜欣悦淡淡说着，将短衫套在身上。

“你去哪家公司？不如我跟你一起回城吧，我们还住那间出租屋，然后我再慢慢找工作。对了，也不知道晓峰在城里混的咋样了。”

“我去外地。”杜晓燕站起来，将短裤整理好，果断打断汪子烨的话，“公司会给我安排住处。”

留下躺在草地上发愣的汪子烨，杜晓燕大步走进了麦田。

愣了片刻，汪子烨迅速登上短裤背心，跑进麦田来到杜晓燕面前：“去外地做什么工作？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做……总裁助理。才决定的，所以没有告诉你。”杜晓燕神色有些慌张，不看汪子烨的眼睛，俯身划了一下水沟里的水。

第二天一早，一夜没有合眼的汪子烨便早早站在杜晓燕家大门口，隔着院墙和大铁门一直往里看。

高中开始，他们便不杜晓燕家里的反对，确立了恋爱关系。同居一年多了，在城里的那间出租屋，他们就像夫妻一样。可是如今，杜晓燕没有和他商量便突然决定去外地，这让汪子烨有些难以接受。

“滴滴……”

被远远朝着自己开过来的红色法拉利发出的连续鸣笛声唤回思绪，汪子烨将头转向车子开来的方向。退身往后让路，却发现车子在面前缓缓停下。

接着，车里走出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一身的西装革履，头发理得一丝不苟，面容白皙，一看就是个身价不菲的主儿。

“你找谁？”汪子烨缓了缓神，将目光从崭新的法拉利身上移到男人身上，毫无底气的发出声音。

男人不屑的打量了一下汪子烨的背心短裤，没有吱声，直接去敲杜晓燕家的大铁门。

“来了来了！”随着晓燕妈大声喊着跑出来开门，杜晓燕也一身时髦的拎着行李箱从屋里走了出来。

“阿姨好！”中年男人微微鞠躬，和前来开门的晓燕妈打招呼。

虽然被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称作阿姨觉得有些别扭，但出于礼貌，晓燕妈还是笑着应了一声。

“晓燕，我来。”男人见杜晓燕出来，便殷勤地上前去将行李箱接了过来。

“这是……”杜晓燕看着崭新的法拉利，顿时眸光闪亮，惊喜之色瞬间迸射出来。

“这是给你买的，喜欢吗？”男人声音很柔，手顺势放在了杜晓燕纤细的腰上，“要不要试开一下？”

“好啊。”

看着杜晓燕娇滴滴的朝男人媚笑，身旁的哥们儿柳云飞伸手拍了拍汪子烨的肩膀，以示安慰和同情。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袭上脑门，汪子烨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昨天那一次，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汪子烨昏迷了几日，高烧终于退了。当面色憔悴，双唇干裂的汪子烨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简陋而熟悉的医疗设备，让他心里一阵抽痛。

这是镇上的卫生院，老爹就是死活不肯转去市里的大医院，而死在这里的，汪子烨死都忘不了这个地方。

杜欣悦打水回来，正要推门进去，却在看到汪子烨已经醒来后，将推门的手放下。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她疼惜的抿了下唇。但还是在轻叹一声后，将水盆放在门口，转身悄然离开。

汪子烨挣扎着坐起来，虽感觉浑身无力，但还是拖着软软的双腿朝门口走去。他讨厌这个地方。

“喂，小伙子——”汪子烨开门出来，刚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都躺了好几天了，走得动吗？等着家人来接你吧！”

汪子烨顿了顿，苦涩一笑，慢慢走出卫生院。家人？如果有就好了。

拦了辆进城回来的车将自己捎回村子，汪子烨躺在自己咯咯吱吱的木板床上，呆呆望着挂满灰尘的屋顶，眼前是几天前的那一幕！

杜晓燕挽着中年男人兴高采烈驾着法拉利扬尘而去，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他疯了似的喊着追着，投入他怀抱的却只有一路扬起的尘土。

将破旧的手机充电开机，看到上面的日期，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昏迷了几天。闭上眼睛回想，他似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除了他和杜晓燕曾经的一幕幕，还有——他的身子一直如赤身处在冰天雪地里一样的浑身发抖，一双温暖的小手不断抚摸他的额头，脸颊，胸膛……

“咣咣咣。”

急促敲砸铁门的声音将汪子烨的思绪拉回，缓缓起身朝窗外望去，只见身材小巧，脸蛋儿圆润的杜春雨正踮着脚朝屋里张望。

“子烨哥，你在家吗？”见门没有锁，敲门却没有人来开，杜春雨伸着脖子朝屋里喊。

汪子烨无精打采的去开门，下一秒，身子便支撑不住，瘫软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微弱的灯光，看了看窗外的漆黑，汪子烨撑着双臂坐了起来。

“子烨哥，你醒了？”杜春雨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进来，看见汪子烨已经坐了起来，笑着道，“正好，来喝粥。”

“你怎么在这里？”汪子烨面无表情，淡淡看了一眼杜春雨。

“你给我开门的时候晕倒了，我总不能扔下你不管吧？看你的样子，好几天没吃饭了吧？”杜春雨端着碗，轻轻吹气，试图让粥凉的快些，“对了，子烨哥，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每天来都没有人在。”

汪子烨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说话，只轻轻扯动了一下唇角，牵强的笑了笑。

院墙外，杜欣悦站在老槐树下的大石头上，望着屋里的两个人，目光里闪过一丝妒意。看着杜春雨一勺一勺的喂汪子烨喝粥，杜欣悦满眼的失落，缓缓挪动步子走进了隔壁的小院儿。

“欣悦，又发啥呆呢？”一脸横肉的李秋云抬手拉了下杜欣悦的马尾辫，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只有一墙之隔的汪子烨家，“你天天在这发呆，他家有啥好看的？我可警告你啊，你可别被那个小野种招蜂引蝶的俊皮相给迷惑了！我还指望你嫁个有钱的主儿，让老娘我吃香的喝辣的呢！”

“谁看他家了，我在想事情呢。”杜欣悦目光没有收回，敷衍的道，“对了，妈。为什么你们都叫他野种？”

“他妈是老汪头儿从河边捡来的，来了咱村还没有六个月就生了他，不是野种是什么？不定是那个风流爷们儿的私生子呢！”李秋云抬手指戳了一下杜欣悦的脑门儿，“那小王八蛋羔子跟他妈一样，天生一副勾引人的皮相，你可别动心思啊！不然到时候你吃了亏，哭都来不及！”

“好啦，快去做饭吧，一会儿我爸回来了！”杜欣悦不耐烦的拨开李秋云的手。

“也是，今天打麻将赢了钱，时间都忘了，这都该吃饭了。”李秋云得到杜欣悦的提醒，立即扯过搭在自行车上的围裙扭着肥臀进了屋，“欣悦，你也来帮帮我忙吧，不然一会儿该挨骂了。”

“哦。”杜欣悦嘴里应着，身子却丝毫未动，仍旧不错眼珠的看着院墙那边的那扇门。

终于，隔壁院的大铁门开了，杜春雨怀里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进了汪子烨家。一声清晰的关门声从墙那边传来，杜欣悦才低下眼帘，自嘲一笑，起身进了屋。

“春雨，谢谢你这些天照顾我。”汪子烨满眼的惆怅，接过杜春雨手里满满的一碗排骨，“以后，你不用再送了，我已经好了，我自己可以做饭了。你天天给我拿吃的，你爸不管你？这杜家村的人可是没有一个看我顺眼的。”

“是我爸让我给你的，他说你刚死了爹，晓燕又跟着大款跑了，很可怜。”

“滚！我不需要可怜！”

心直口快的杜春雨，竹筒倒豆子般将老爹说的话原样学给汪子烨，但是话还没有说完，便惹来汪子烨的咆哮。随之，一碗香喷喷的排骨便连同破碎的碗一同洒落在水泥地面上。

看着汪子烨额边青筋暴跳，狮子般的怒吼，杜春雨着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了缩头，不敢正眼对上他写满愤怒的眼神。

许久，汪子烨颓废的将身子扔进半旧的椅子里。一双白皙修长的大手将憔悴的俊脸捂了个严严实实，低声道：“春雨，对不起！我……”

“不！子烨哥，我理解你！我不怪你！”汪子烨道歉的话没有说完，杜春雨已经将他的头揽了过来，让他靠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他墨黑坚硬的短发，“你想哭就哭出来，想发泄也冲我来好了。”

汪子烨身子一愣，缓缓抬起头，仰望眸光闪烁的杜春雨，眼里的疑惑渐渐变为不安。

“子烨哥……”杜春雨被汪子烨墨色的深眸看得心里一阵紧张，但还是在停顿了片刻后，鼓足勇气说出了想说的话，“我喜欢你！”

汪子烨目不转睛盯着杜春雨，屋里顿时一阵沉默。

“春雨，对不起！我不能……”

汪子烨声音哽咽，杜晓燕的事，毕竟才过去几天。想到自己被杜家村人的排斥，他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再去冒那个险。

“不！子烨哥！”杜春雨突然激动地将汪子烨的手紧紧握住，含着泪道，“我知道，我不如晓燕漂亮，我也不是大学生。可是，我绝对不会像她那样，我会一辈子跟着你好好过日子！就算你不能动了，躺在床上，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