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千木城

随后，杨凌便是跟在柳洛寒身后，走了大数个时辰，渡河，过桥，甚至走过了杨凌昏迷的那个玄兽遍布的湖泊森林，一路有说有笑，好不欢快。

绕了无数条即使是杨凌都觉得头昏眼花的小路，方才到了千木城一条繁华的街道。

千木城不愧为大南王朝中的大型城市，热闹非凡，各种贩摊看得人眼花缭乱。

大街之上，人潮汹涌，来往不停，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各处都是摊贩以及宽宏的楼阁。

而柳洛寒并没有跟波逐流，挤进潮海般的人群。只是绕了一圈，找了一个偏僻孤远的地方，垫了块布，将刺绣整齐的摆放，半跪的盘坐在角落。

这里，是街道的末尾，卖的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而且质量很差的东西，人流稀少，鲜有人来。跟前方路过的那些门面辉煌，有着硕大牌匾的商家比起来，显然不入流。

不过伴随着柳洛寒的到来，四周分散贩卖着不同商品的人似乎聚集在了一起，缓缓嘈起了低沉的窃语声，伴着些许不善的目光，显得尖锐而刺耳。

“这个丑姑又来了。真倒霉！”

“是啊，这个扫把星。我看这街尾没人来，多半是被她吓得。”

“走吧走吧，今天多半没生意做了。晦气！”

伴随着一句句可谓伤心透顶的漫辱，甚至是毫不顾忌的指指点点，柳洛寒依旧保持半跪之姿，身形如同木桩一般，接受着这些雨点般打来的冷嘲热讽。

面庞，确实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好似习惯了一般。

偶尔有看中刺绣的工艺，与她商谈，事如初终，也就丢下几个银币，便是拿着刺绣离去。

而一旁带着斗篷掩面的杨凌却是皱起了眉头。柳洛寒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看着她受辱，却不知如何是好。从未想过，竟然还有人如此势利眼。相貌天注定，何苦要为难她呢？

“这些人如此排挤你，为什么不换个门路呢？”杨凌低下身，拍了拍柳洛寒的肩膀，声音自斗篷中传出，问道。

呵呵。

柳洛寒的嘴角撇成一个浅浅的月牙，只是那弧度中的苦涩又有谁人能知。摸了摸脸庞那黑斑如同万虫侵蚀的肌肤，道。“换到哪都一样，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容貌，或许，我就是他们所说的扫把星吧！”

看着那脸庞淡然，却有着掩饰不住的自弃，杨凌心中便是一阵酸苦。

现在的他，有心而力不足。莫说帮助，能不做累赘就已经万幸了。

渐渐的，柳洛寒周身的人似乎因为她的到来，便是越来越少。空中，烈日被乌云所替代，狂风卷起烟尘，呼啸着，同时也飘起了朦胧细雨。

而远处，是这条街道最昌盛的地方。人流竟然也是逐渐少了起来，似乎都是向着一个地方而去，沿途讨论着一些常人不懂的词汇，三五成群之人虽少，勾起的气氛却是十分火爆。

半天的时光犹如手中细沙，飞快的流逝，只要细雨依旧。

跪坐的柳洛寒数着手中那寥寥无几的银币，心中有些怅然。这些钱，吃馒头都不够。

微微湿漉的发丝，贴在细嫩的耳垂边，而后便是听到了杨凌的低声问语。

“他们，这是去哪？”杨凌伸手指着远处那些不约而同向着一个地方而挤去的人群，问道。

“今天好像是某个大家族举办的玄纹会，他们应该都是去观看玄纹测验了。”柳洛寒想了想，说道。

“测验玄纹？那你怎么不去。”这句话杨凌几乎是脱口而出，玄纹，他并不陌生。因为他就有！无论是玄纹，还是异纹。

“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会有玄纹呢。杨凌哥哥，您就别开玩笑了。”柳洛寒轻轻一笑，不可置否的说道。

杨凌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只是那一句勾人心弦的称呼，哥哥，似乎触动了某人的心灵。

杨凌哥哥

哥哥

宗门之人皆是尊他为大师兄。而这些称呼，向来都是出自龙璃之口。那个他未过门的妻子，独爱的小师妹。

“普通人，为什么不能有呢！”杨凌望着远处的人群，有些出神，低声自喃道。声音好似自问，低如蚊蝇，即使是一旁的柳洛寒都不曾听到。

玄纹，是这个世界的独有的东西。

那是由变异灵魂凝聚而成，形成一种奇特的纹路，汇聚于经脉最为复杂之地，手臂手腕或是眉心以及其他地方。它拥有着沟通天地的本能，吸收玄力极快，对正常的修炼裨益非常大。

在未踏入修炼之前，就要把它检测出来并得以运用。不然它就会像漫天黄沙中的净土，一旦正式吸收天地玄力，进入修炼之途，天生的玄纹就会被无情的掩埋。

那是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只有极低的概率方才会出现，几率低到令人发指。因为灵魂，是各不相同而且无法改变的。即使是从未出现过的九品玄技，亦是不行。

它们的稀有并不是玄纹真的如旷世般极难出现！那是因为玄纹是由变异灵魂而自然显现出来的。

如果想用手段使灵魂这种东西变异或者改变，从而强行凝出玄纹，是不可能的。即使是再高的玄技，功法，都不行。

灵魂变异很少，几乎是没有突兀的直接变异。而是经过一个漫长的过程，沟通天地缓慢的进行，而后凝成玄纹，这个过程，差不多需要普通人度过十六年的光阴。

而在这十六年，想测验玄纹的人是不可以修炼的，不然天地玄力会与灵魂变异的玄纹融为一体。或者被强横的玄力当做沼泽中飘下的青叶，直接淹没。无法再次发掘。

这也就代表了，想测验玄纹，是个孤注一掷的选择。

十六年不修炼，有可能同龄人已经凝成玄轮，突破到玄轮境，或者在各种灵丹妙药下辅助下臻至玄丹境，这些即使在剑域中都是屡见不鲜。

而那想等待着测验玄纹的人，依旧是个碌碌无为的普通人。

如果听天由命，真的具有玄纹，即使等级再低，也会摇身一变，成为各大势力炙手可热的人物。

如果没有，那你的修炼之途不仅比别人慢一大步。而且还错过了修炼的最佳年龄。此生多半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正因为玄纹的珍贵，所以多出来了一个修炼界最为高贵的职业。

玄纹炼丹师，俗称炼丹师。

炼丹师分为三六九等，等级共九阶。而每一阶的提升都异常困难，需要度过层层的劫难，方才圆满。

而在炼药之时，没有名师指点，或者把握不好火候。若是将侥幸成功也罢，若是失败。嘿嘿！轻则药材成灰，自伤身躯。重则玄纹受损，肢体难动。再严重，那就是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也导致了诸多炼丹师虽然有着一手高超的炼丹术，可一般情况不会出手。

试问，谁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冒险？即便是很小的危险也不行！

同时，这也就奠定炼丹师身份的尊贵以及极度稀有的局面，无论身处何处，都会被待为上宾。

玄纹炼丹师，如字面理解，想成为炼丹师，没有玄纹，是绝对行不通的。

当然，这种属于人体灵魂的变异方才自然形成的玄纹。还有一种，是以天为笔，以地为纸，万物玄力为墨，所形成的异纹。

那种东西，玄奥无比，将万物宠儿的特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仅秉天地精华而生，气息更是异常狂暴。

有的异纹，可以凝在水中，万年不散。还有的可以刻画在火中，生出灵智，成为火灵。更有的是天降陨石中自然铭成的纹路，这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奥妙。

而后人，将这些已知的强大而诡异的玄纹记录成一个榜单。

名为‘异纹天地录’。

传闻，异纹天地录共有九十九种，而杨凌那被剜去的刻画在眼瞳上的那个，便是排名第十八的异纹，收服了帝剑宗的镇族神兽所获得的，万兽帝灵瞳。

那是一种极为罕见而特殊的瞳纹。

当初，杨凌为了收服它，待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整整一年，每天都受着非人般的折磨，身躯上的皮肤不知褪了多少层血皮，即使有九命，怕也难以承受，在那种险些丧命的情况下，生生熬了过来，方才成功。

这些，都是后话

“你要想去，可以去看看。不是很远！呐，就在那里。拐个弯，就是测验广场。”柳洛寒抬头望着脸色泛着眷恋神情的杨凌，手指探出，向着北方指了指说道。

清脆如敲瓷般的声音缓缓传出，将杨凌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那我去看看？”杨凌试探性的问道，有种询问意见的意思。

“去吧，去吧。我等你。”柳洛寒望着黯淡空中漂泊的细雨，如同细长的刃芒一般刺透她的脸颊。修长的眸子眨了眨，心中在想。

似乎该回去了。

雨水哗哗而下，竟有种微微涨大的趋势。

杨凌望着微微出神的柳洛寒，摘下头顶的斗篷，稳稳的按在后者的头顶，在她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着一种看似亲昵的感觉。

“这样才好看嘛。”

后者闻言，罕见的绯红布满了脸颊，有些羞涩的将脑袋重重的垂在胸前。这是许久以来第一个夸赞她的人，而且，还那么直白。

当杨凌摘下斗篷的那一刹，那些熟悉而尖锐话语，带着淡淡的讥嘲再次轻轻响起。

“原来是个瞎子，怪不得能和这个丑八怪在一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

“谁说不是呢，怪不得一直站在丑姑身边不说话，估摸着从哪找来的姘头，哈哈！”

“不知羞耻，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赤着上身。这真是，穷鬼，一对！！”

这些人似乎都以取笑柳洛寒来开心，种种嘲讽的话语如风暴般袭来。令的那跪坐的身躯微微一颤，这种漫天的讥讽，好似触动了她的某个承受的底线。

杨凌捎了梢头，盯着螓首一动不动的柳洛寒。有些不知所措。

他曾经身为帝剑宗的大师兄，实力与肚量并重。一些讥嘲的话语他并不是接受不了。

难到狗咬你一口，你还要返回去咬他？

你若是有实力，完全可以将这条狗杀了。可是你都能和狗一般计较，正如先前那人所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那你们都是一丘之貉。皆逃不出畜生的大道。

“我也没见过玄纹什么样，我去看看，见见世面。”杨凌轻笑着，很随意的说道，等到后者浅浅的答应一声，仿佛再次恢复到平时的欢快模样，没有丝毫因为受到嘲笑而落寞伤心的样子。而后便是向柳洛寒所指的地方走去。

湿滑的地面映着杨凌的脚步。他穿的不过是柳洛寒所织的草鞋，走路本就因为疼痛而微抖，还特别不习惯。

因为平常，他都是御剑飞行的。

路过这条不长的街道，毫无疑问，那些尚未离开商铺的人，都是以一种奇异而夹杂着许多情感的目光盯着杨凌那有着长长剑痕的右眼，好似在看一种稀有生物一般。

而后便是招来一番爽朗的哄笑，看着他朴素而穷酸的穿着，有同情，有嘲笑还有一些不解。

沿着弯长的道路漫无目的的直线闲散的走着，约莫数十分钟。转了个身，视线从狭小变得宽敞，稀疏的人群变得极为拥挤，前后差距仿佛两个地界一般，杨凌便是大概知道了。

这里可能就是测验玄纹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大的广场，黑压压的人流以一种包围的形态如浪潮般涌动着，将这个宽敞的地方塞得满满。

人虽多，却是静的出奇。

他们岁数不大，少年少女颇多，如笼月众星一般，围绕着一个巨大空地，地面上摆放着一个石碑，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敬仰之色，当然，那些神色之下有着掩饰不住的黯然，好似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而且，那种敬仰神色并非是对石碑，而是石碑身旁的一名黄袍老者。

老者身上散发出的淡薄威压，使的周身所有人都不敢高声言语，大多数人对其都有着深深的敬畏。

这种实力波动，杨凌再熟悉不过了。

初入玄丹境，大概属于三脉玄丹境。

杨凌用力的挤上前去，如同水如大海一般，瞬间融入了这个黑压压的人海，不一会，便站在了人海中的第一列，仔细端看着那所有人都不敢靠近的石巨大碑。

“臭瞎子，你挤什么挤。没看到谷一大师在这吗？”一名强壮的大汉用一种极低的声音贴着杨凌的耳畔说道，时不时的将视线投到那眼神微闭的老者身上，生怕被发现随意吵闹。说完便是迅速将那有些扭曲的脸变了个样，布满尊崇的笑意，谄媚的看着老者。

而面对着这敢怒而不敢言，眼中有着惧意的大汉，杨凌更是感到好笑。

竟然因为一个三脉玄丹境，恐惧成这样。要知道，曾经在帝剑宗，无数灵药辅助修行下，三脉玄丹境，最多只能当个看门的。

“还有人前来测验吗？如果没有，老夫就先回去了。”

终于，那持续许久的寂静终于被打破。那名眼神微闭的老者缓缓说道，声音沉重而嘶哑，更显得出一些不耐烦。

测验玄纹，是每个家族每月必须进行的，为了所谓公平起见，大多都是在公共场所进行，当然，其中也不乏各大家族每个星期甚至每天都有测验玄纹的仪式。毕竟玄纹太过珍贵，万一有一个漏网之鱼，那就相当于损失了一个极具天赋的天才，那种漏网鱼，他们损失不起，更不敢损失。

而家族之外的玄纹会，不过是走个形式，每次大多都是以零战绩的失败告终。主要是测试一下大家族招揽而来的新生血液，对于市井之人，并无太多兴趣。虽然他并不偏激任何事物，可他个人认为，平常人是不可能会有玄纹的！

话音落下，周围皆是一阵唏嘘的谄语。“谷一大师，您辛苦了。测验了半天的玄纹，想必您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是啊，是啊。大师辛苦了，今天可算是大开眼界，大半年了，终于出了有人诞生出玄纹了。”

“对啊，还是木家的小女儿，真是可喜可贺啊。木家真不愧为千木城首屈一指的家族，加上她，木家就具有两个玄纹了，此番有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