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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切的开端

2024-09-29

1998年的夏天,全国各地洪水肆虐,长江流域全线告急。 地处苏北的徐州城虽然未被划入洪灾区,但受到周边天气影响,连日来的大暴雨早已经灌满了护城河与街巷里的每一处低洼地,排水设施完全成了摆设,所有的蓄水池和下水道,都已经满了。 经历了这场浩劫的我,那年只有7岁。我眼看着门前的小河沟越涨越满,直至与河坝平齐,然后溢出来,与地面共同承载着积水继续上升。 更糟糕的是,我们的村子坐落在九里山下,就连山上的雨水和被冲刷下的泥土,也统统汇入了我们的领地,所有辛苦种下的田地、攒钱盖起的平房都被淹没在浑浊的水下,一时间,这儿俨然成为了一片汪洋大海。 村里第一次这么安静,再也没有了乱叫的狗儿和啼哭的娃娃。家家户户都划着小船、带着家当去投奔城里的亲戚,而我和老爸相依为命,出了这个村子就再也没有任何亲友可以投靠。我们一开始爬到屋顶上蹲了一天半,后来积水不断的上涨,屋顶也呆不住,我们只能拆了两个门板,晃晃悠悠的漂到山前,干脆就踩着淤泥在九里山上找了个洞穴避避难。 暴雨持续了一整个礼拜,好不容易等到天气放晴,山下的积水却退去的很慢。我们俩带来的食物不多,村里又根本没法回去,老爸只得出了洞穴去山上找些吃食,又怕我乱跑,便再三嘱咐不准走出山洞半步,才挽起裤腿离开。 而那时候的我调皮的要死,雨后初晴,外面到处都是返山的鸟儿叽叽喳喳,我已经老老实实的在洞里憋了那么久,这种时候根本闲不住,心想着只玩一会儿就回去,便偷偷摸摸的溜出了洞口。 但刚下过暴雨,泥泞的山路比想象中要难走得多,正逢盛夏,气温急速回升后,山林间就闷热的像个大蒸笼。我没走一小会儿就觉得又累又渴,满是后悔,就近找了个阴凉的小山洞想着避避暑就赶紧回去算了,却突然发现再往深处走几步,有一眼正在冒水的山泉流淌着! 我紧跑两步奔了过去,想正好喝口泉水解解渴,没曾想刚到跟前就觉得眼花缭乱、脑门上亮闪闪的,我抬起头一看,更是一阵头晕目眩——天上有个什么特别明亮的东西,一直在旋转个不停,我揉揉眼睛再去细看,皮肤上不自觉的就触了电似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我脑袋的正上方、小山洞的顶壁上,居然盘旋着一只上下翻飞、起伏游动的怪物! 我干咽了一口唾沫,连忙眨眨眼睛晃晃脑袋,心说一定是身子太累看错了,可当我深吸一口气再一抬头,那个发亮的东西明明还在—— 它身体很长,有须子有鳞片,露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在洞顶一圈又圈的围绕着我,周身散发出闪亮到刺眼的粼粼水光。 那是……那是一条龙?! 年幼的我像石化了一般杵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喘,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惹怒了这条大龙。而它却更像在戏弄我,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好像要摧垮我的意志似的,只是边游动边盯着我看,一身闪亮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吓得心脏都要从右胸口蹦出来了,喷涌而出的眼泪模糊了它的轮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它一直没有冲过来,山洞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却累的站也站不住了,脚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心说完蛋,这下大龙肯定要注意到我了!便牙一咬心一横,打算赴死,可把眼泪一抹干才突然看清楚,那条龙并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存在的,它紧贴着石壁的裂缝和凸起,一直呈现在一个平面上盘旋游动,就像哪个恶作剧小孩儿用镜面反射出的太阳光似的! 我渐渐回过神来,头顶上的怪物其实是个倒影啊……可村里都空了,这山上也没人,这龙影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恰好让我看见? 那时候,我心里的恐惧远远大于好奇,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儿顾得上再去琢磨怎么回事儿啊!一旦危险解除,赶紧的就一路连滚带爬、磕磕绊绊、鬼哭狼嚎的跑回避难的洞穴去。但是一等到老爸带着野果回来,我又不敢开这个口,生怕说出来,他会训斥我忘了叮嘱偷跑出去! 犹豫了半天,这事儿干脆就先放在心里憋着,想等到有个能和他一块儿上山的机会再去会会那条龙影。 然而当机会到来的时候,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洪水早已退散,村里人陆陆续续搬了回来,修缮房屋、晾晒家具,日子似乎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当我再上山去寻找那个洞穴的时候,不仅没见着龙,连那眼泉水都已经干涸了! 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只是我的一场梦境。

从那以后,生活还在继续,十年的时间悄然而过,村里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早已搬离了九里山的老家,却还是个平凡到尘埃里的小丫头,现在不得不为了下学期的伙食费,而兼职着图书管理员的工作。 那条龙的秘密就这样被我一直藏在心里,我从未记录或者提起过。到了这么多年后的今天,就在连我自己都要把它当做一个童年旧梦逐渐淡忘的时候,毫无征兆的,我遇到了一个一语道破了这个秘密的陌生人。 夕阳西下,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晚饭和闭馆时间到了,仅有的几位读者也陆陆续续回了家,偌大的阅览室只剩下了我和一个看起来就很古怪的男人。 窗外的蝉鸣此起彼伏,4档的风扇嗡嗡作响。 在这样一个闷热的三伏天里,他却披了一件红黑相间的冲锋衣,缩在在废纸篓的一旁、最边上的角落里,也不管桌面上堆放的满是杂物,深深的埋着头,不吭一声睡的正香。 旁边的座位上放着一只很大很夸张的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满了些什么。他撸起的袖管里露出一截小臂,正反面都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圆珠笔的字迹,手底下还压着一本纸张发黄的《项羽本纪》。 我收拾着一桌子的杂物,把他摇醒,示意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唔……居然睡到了6点半,我再坐一会儿,接你下班。” 他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拨弄了一下头发,挡住了他的左半边脸。 “我?”我诧异的指了指自己,“我又不认识你!接我干吗?” 他笑了笑,伸头向我凑近,故作神秘的说道:“找你带路,去挖霸王的宝藏啊!” 我愣了几秒钟,果断抄起手里扫帚把他赶了出去。 有完没完,又是一个来寻宝的!再这么下去,徐州的土地都要被这些个外地人掏空了! 他这种人我见过很多。因为千百年来,一直有民间传言说当年大秦帝国被灭了之后,项羽把秦始皇的陵墓给挖开了,回来以后这位西楚霸王建都在徐州,便将那些盗来的值钱的宝贝全埋藏在了地下的某个密室里。 在我们徐州城,这是个妇孺皆知的秘密,经常有来自各地的寻宝者涌进城来,找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询问民间野史。他们或许是出于观光客的好奇,或许是想来碰碰运气,大家倒也是见怪不怪了。 在这些人中,其实也来过一些所谓的探险家、考古学家,他们也都试图找出宝藏的位置,但捣鼓了好多年都一无所获。倒是引来一批又一批伪装巧妙的盗墓贼,把徐州地下各个朝代的古墓偷了个精光! “死了这条心吧,人家教授专家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凑什么热闹,那只是个传说而已!”我对这种人毫无好感,把他推到门边,“你出去随便找个路人打听吧,他们知道的都比我多,我还要上班别烦我!” “别上了,我都已经找到你了啊。” 他半个身子跨出大门,又回过头来,也没生气、也没赖皮,可他越是笑,我越是发毛。 门框的阴影覆盖在他上半张脸上,我听见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的问道:“九八年夏天,你见过一条螭龙吗?” 我浑身猛的一颤,手里的扫帚都差点掉到地上去,他的话像一根针,直接就戳中了我的心尖儿。 怪人看我有反应,也不多做解释,留下一句古里古怪的“明早出发,还在这儿等着,不然就去你家捉你”,然后就挎上背包迈出了大门。 我呆在原地愣了大半天,他说的龙、他说的那年夏天,难道就是我藏了十年的那个秘密? 是梦,是现实? 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赶紧关灯锁门往外追过去,想把这件事情问个清楚。 下了楼梯,我一转头就看到那位怪人正蹲在马路对面,一脸茫然的表情啃着大饼。 呼啸而过的车辆断断续续阻挡着我的视线,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停的从他身边走过,但没人为他停下脚步。他好像和这个世界没有交集似的,就那么蹲着,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我突然莫名的害怕他,有点犹豫还要不要把他的话当真。可来不及多想,绿灯就亮了,我匆匆忙忙的随着斑马线上人群走到了他面前。 “哟,总算是下班了?”他抬起头来,主动搭了腔,我注意到其实他是个年轻人,只不过穿衣打扮上也太不修边幅了。 我回了回神,索性直接问他:“你今天把话说明白点,别搞的神神秘秘的,你是不是认识我啊?” “你叫刘一,91年到02年间,你和父亲住在九里山下九里村,现在一个人生活,开学升高三,不过经常旷课,在公共图书馆兼职管理员。”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他说的一字不差,这正是我的履历啊! 这还没完,他嘴里含着一块面饼接着说道:“98年洪水,你们村里的人大多进城避难去了,只有两三户盖起了小洋楼的人家没离开,而你家那么穷,也只有上山避难了吧?所以有可能在水位下降前见到螭龙的,不过你们五六个人罢了。” “你是……便衣警察吗?”我身上微微冒汗,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后藏着一枚摄像头,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中似的,恐怕没有什么比面对一个看透你过去的人更可怕的了! “你真的很难找,又搬家又转学,查到你学校的时候,居然还放了暑假!不过好在其他几个人已经被排除可能了。”怪人的嘴角微微有一丝笑意,“上一次的洪水在百年前,就算有人见到过也老死了。你是这个时代最后的押宝,果真押中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挨家挨户的把我们调查了一遍,为什么?” “不是说了嘛,找你带路挖霸王宝藏啊!” “可管我什么事,我承认我是98年见过一条龙,但那龙是假的啊,并且你要找的霸王宝藏,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确定那唯一一个见证者是你就行,这两件事情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那条龙就是宝藏的入口啊。” 我像一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人行道上,压根儿不明白我遇到了什么人,将要面对什么事。 怪人等了一会儿,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拉过我的胳膊握了握手,自顾自的说道:“我先把信儿放出去,十个小时其他人就能到了,不论你愿不愿意,明天一大早都得带路去一趟九里山,快回家休息吧!” 他完全不管我有没有在听,扭回头拎起地上装着大饼的塑料袋,赶在绿灯最后5秒钟冲过了马路。 一辆公交大巴通过以后,我不知道他又跑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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