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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黑白照片

2024-11-05

黑黑的棺长长的钉,

小小的娃娃孤零零,

白色的雪亮亮的星,

长大的娃娃去当兵。

棺娃娃,棺娃娃,没有爸爸和妈妈。

棺娃娃,棺娃娃,没有朋友没有家。

我是一个棺材仔。

这首童谣伴随着我的整个童年,也是我悲剧得开始

我是一个棺材仔。

直到我妈死去,也没人知道我父亲到底是谁

我家在宁古塔平安镇。宁古塔是音译的满语,宁古的意思是六,塔的意思是个,宁古塔就是六个的意思。据说是爱新觉罗家族老祖宗野猪皮(努尔哈赤)有六个兄弟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正常来说此等龙兴之地应该有一个高端的名称震慑四方,但他们取地名挺随便的,就叫了“六个”,也就是音译的宁古塔。

这里是真正的苦寒之地,古人常说的发配边疆就是发配到这里,但好歹别人是被配发到这里的,见识过外界的繁华,但悲剧的我一出生就在这个悲剧的地方。

在那个年代,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怀孕是一件天大的丑事,眼看我妈的肚子越来越大,在一次次逼问无果之后,外公终于忍无可忍,把妈妈捆绑在了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用沾了水的皮鞭不停地抽打,那天,妈妈的惨叫响彻了整个村落,但最后,外公依旧没能知道我的爸爸究竟是谁。

最后,外婆实在是心疼闺女,给我妈解开了绳子。

结果当天夜里我妈便上吊自尽了。

第二天发现的时候,我妈挂在房梁上,眼睛整个凸了出来,张大嘴巴,舌头伸在外面很长。

外婆看到后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的咒骂我的外公,外公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抽着烟,一言不发

随后把我妈从房梁上放了下来,那双眼睛里透露着恐惧与不甘

这样下葬是不行的,村里人迷信,觉得这样横死的人不能随意下葬,就有人说镇上开纸扎店的李重九也许知道该怎么办,外公听说之后,叫大舅去把李重九请了过来。

李重九一看妈妈就叹息一声:“这是受了多大的冤屈啊!”

他拿出一颗洁白的珠子放进了我妈的口中,然后一伸手抹上了眼睛,然后用手一抬我妈的下巴,说:“孩子,尘归尘,土归土,走吧。”

说来也怪,我妈的舌头就这样缩了回去,嘴也闭上了。

外公立即拿了五十块钱要感谢李重九,他却说了一声作孽啊,你家的债,五十块钱可还不完。

他仰着脖子看看天空说:“要下雨了。”

说完他走得速度飞快,逃一样出了我家那颇为气派的老式大门楼。

镇上人都对我家的事情指指点点,外公是个爱面子的人,他受不了大家这么指指点点,匆匆地就把我妈给埋了。棺材都没用,只用一个水泥板做的板柜。

“就埋这里吧!”

没出嫁的姑娘是没有办法进祖坟的,外公随便在山脚找了个地方。坟头上连个花圈都没有。

当天晚上,雷声不断,据村里的赶生说,他看到一道天雷直接就打在了我妈的坟头上,直接把坟劈开了。接着他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赶生是我们村里的二傻子,他的话别人不信,但是我信。每个村镇都有个半傻不奸的人做守村人,赶生就是我们平安镇的守村人。

是他扒开了那水泥板柜,把我从里面抱了出来。

当天晚上,他抱着我去了外公家里,用力敲门。

门打开,赶生举着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孩子说:“大哥,这是香玉生的孩子。”

外公大骂:“赶生,你它妈的胡说啥?”

“我入你娘,真的是香玉生的孩子,不信你们去看看。”

全家人一起去了坟地里,果然看到妈妈的肚子瘪了,身下还有一摊血迹呢。此时妈妈的嘴又长开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她嘴里的那颗珠子已经不见了。

大舅说我是个棺材仔,不吉利,想直接把我掐死

外公这时候跪在了地上,举着双手大声喊:“老天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刚喊完,外公往后一倒,晕死了过去。

大舅伸手就想掐我,但是刚要动手,我妈却猛地站了起来。满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大舅,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

大舅吓得转身就跑,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尿了裤子。

外婆也吓坏了,但还是壮着胆子抱着我说:“香玉,你走吧,孩子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然后我妈就倒在了那水泥板柜里,身体与水泥板碰撞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好像在哭。

雷声大作,大雨倾盆。外婆抱着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被大雨淋透了,但她始终弯着腰,护着我,没让我淋到一滴雨。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三天后,大舅带着人要去把妈妈给火化了。但是到了坟地的时候,却发现洪水在这里冲出来一条沟,哪里还有那座小小孤坟啊!

我母亲头七晚上,我就开始发高烧,而且是白天一整天都没事,晚上太阳一落山,就开始发高烧,好几天都是这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就又去找了李重九,给我瞧瞧。

​​​李重九拿着一根筷子,上面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下端绑着秤砣,用手吊在灶台边上,嘴里振振有词,之后那秤砣就自己打转。

​​​李重九当时说,我那时候被我妈附身,于是李重九就呵斥道,你死都死了,上来干什么?

当时从我嘴里发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而我那时候才七天啊,外婆吓坏了,与此同时,她也听出来了这是我妈妈的声音,心里也是一阵的难受。

​​​母亲借我的口边哭边说,我没有恶意的,就是上来看看他。

​​​李重九凶狠的骂道:“你看就走远的看,你这么近看,对他不好,那是害他。”

​​​我妈当时说,我知道了,然后说了一些道歉的话,就走了。

​​​我妈走后,我也不药而愈了,也不发高烧了,这都是我外婆亲口说的,真人真事。

从我记事起,外公就一直躺在炕上,口不能言,只有一条右胳膊会动,总是哇啦哇啦的乱叫,像是见鬼了一样。

他在炕上躺了七年,在一个雷雨的晚上,无声无息的走了。

死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外公的死传开之后

赶生一直说:入他娘的,这是报应!

我随母姓,叫张琀,意思是,我是妈妈嘴里那颗宝珠。这名字听起来不太吉利,但很有纪念意义。我还有个小名,儿化音丢儿。

我从小就有一个念头,我想找出我那个该死的爹,我想知道当初他干嘛去了。他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我妈妈。

开始的时候,我大舅和舅妈对我还行,后来有了表妹之后,我舅妈就看我不顺眼了。她不管我叫名字,而是叫我丧门星。

在我九岁的时候,过年了,大舅从工地打工回来,给表妹买了新衣服和娃哈哈。

舅妈不让表妹多喝,一天只需喝一瓶。突然有一天舅妈把我喊住,问我是不是偷了表妹的娃哈哈。

我说没有,舅妈就说我撒谎,我要逃,她把我拴在了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用沾了水的鞭子打我。

我表妹就在一旁看着我,她吓坏了。实际上我知道,娃哈哈肯定是她偷喝了,她怕挨打,才说是我偷了。其实我没偷,我不可能偷她的娃哈哈喝,我知道我不配。

一直到我外婆从外面回来,才把我护住,给我解开了绳子。外婆看着这棵柿子树哭了起来。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妈妈也是被外公捆在这棵柿子树上,用沾了水的皮鞭打。

外婆拍打大腿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就是这时候,我看到舅妈的身体变成了黑白的颜色,就和黑白照片一样。

外婆把我带回了屋子,一边给我上药的时候,我说:“舅妈变黑白照片了。”

“啥照片?”

“黑白照片,就和我姥爷的照片似的。”我指着姥爷的遗像说。

“别瞎说,你舅妈听到又要说你是个棺材仔、丧门星了。”

“姥,我没骗你,舅妈真的变照片了。”

外婆笑着说:“你看我变照片了没?”

“你没有。”外婆给我上药,有点痛,我哎呦一声。

外婆笑着说:“等我家丢儿长大了,成了男子汉,就什么都不怕了。你忍着点,我们娘儿俩在这里起码有口饭吃,明白吗?你大舅和舅妈再不好,也比外人强。外人再好,不会管我们饭的。”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姥,我长大了挣大钱,我去挣钱给你花。”

外婆呵呵笑着说:“好,姥等着花丢儿挣的钱,到时候买个小轿车,带着姥去你舅老爷家串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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