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色

“铛铛铛……”

墙上的挂钟敲响了九点的钟声。

刘富饶睁开眼睛，眼前却仍旧是一片黑暗，他摸索着，找到身边的收音机，旋开开关，下一刻，收音机里传来主持人有些沉闷的声音：

“各位听众朋友们，现在是特别播报时间，截止今天，太阳已经消失了136小时，各国科学家们正在积极的查找原因，相信不久之后，太阳消失之谜很快就会解开，政府呼吁各组织、团体、企业、个人尽量保持克制，静候佳音……”

“啪！”

刘富饶将收音机关闭了。

今天，是太阳消失的第六天。

跟网络故事中描述的不同，想象中的末日场景并没有到来，政府依旧在管理，社会依旧在运作。水、电、暖并没有停下，新闻播报也一直表现的很正常。

但刘富饶心里明白，这可能只是政府的维稳之词，太阳消失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科学家恐怕也无能为力吧？

现在已经看出了一点端倪。

昨天开始电停了半天，今天一直九点了，仍旧没有来电。停了电的房间里，温度快速下降，原本是八月的盛夏，如今如寒冬一般寒冷。

刘富饶裹了裹身上的棉袄，摸索着，走到院子里查看了一下，又重新回到房间里。

他是一个农民。

高中的时候，他没有考上理想的大学，原本准备复读一年，只是没想到，父母忽然出了车祸，家里的十几亩地顿时没有了劳力，刘富饶考虑了两天，只好忍痛退了学。

如今，他已经成为农民两年了。

原本今年村里准备成立农业集团，把所有的土地都承包出去，刘富饶也做好了打算，趁着年轻，去大城市里打几份工，谁知道，秋收刚过，就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幸运的是，他是一个农民，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太阳消失的第二天，刘富饶就在院子里开始挖地窖，地窖距离地面足足有五六米深，因为时间紧，截止到今天，地窖只有十几平米大小。

不过，这样大小也能放下一部分东西了。

在粮食垛上再躺了片刻，刘富饶就准备继续开工，准备将粮食运到地下来。

虽然现在并没有出现骚乱，但刘富饶知道，若是这样持续下去，那么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暴动。太阳消失之后，能让人活下去的，一是粮食，二是温度。

他必须保证手中的资源的不被别人抢走。

温度大概只有零度的样子。

刘富饶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就在这时，大门忽然被敲响了。

“铛铛，铛铛！”

刘富饶家是一栋民房，砖混结构，四合院落，大门是在东南的一扇大铁门。农村的大门，并非是城市里的防盗门，门外的人一敲，就发出咣咣咣的声音，尤其刺耳。

听见声音，刘富饶急忙小跑几步，来到门前，凑到门缝上辨认了半天，这才将门打开。

门外，是刘富饶的邻居刘大栓，刘大栓今年五十多岁，因为常年的劳作，显得虎背熊腰，虽然天色昏暗，刘富饶还是很快认出了他。

“叔，咋回事？”刘富饶将门打开，一把将刘大栓拽进门来，探头看了一眼，门外黑洞洞的啥也看不清楚，他快速将门关上，回过头来继续问道，“叔，你怎么来了？”

刘大栓喘一口气，说道，“富饶，我来跟你商量件事儿……”

“叔，你说。”

“这天，一天天的冷起来，我们必须想办法取暖啊。”刘大栓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跟铁链、大虎几个人商量了，准备一起去渣子煤矿找点煤，你年轻，我们就寻摸着，喊你一起。”

“行。”刘富饶一口答应下来。

大栓叔说的没错。

天气要是这样一天天冷下去，就算有地窖，人也绝对受不了彻骨寒冷，取暖就成了一件大事，何况，生了炉子也能做饭。

“叔，那咱啥时候走？”刘富饶问一句。

“现在就走。”

“行，叔，你等我换件衣服。”

让刘大栓稍等，刘福贵急忙回到堂屋，先是找到手电筒，又打着手电找了自己一身破衣服换上，这才匆忙跑出门来。

刘大栓也不多话，拽了刘福贵出了大门。

黑胧胧的街道上，已经站了两个人，不用说，一定是刘铁链跟刘虎子了。

刘铁链跟刘虎子同样是刘富饶的邻居，不过，两人距离刘富饶家中间隔了一条胡同，稍微远了一点，刘富饶有些宅，跟两人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一些。

但这时候既然成了同盟，就一定要互相照顾了。

刘富饶急忙走近几步，喊了两人一声，“大虎叔，铁链叔……”

“富饶啊，这次找煤还得指望你。”刘铁链走近过来，拍拍刘富饶的肩膀，呵呵笑一声，“我们呐，都老了，腿脚跟你们小伙子是不能比了。”

“哎，我知道。”刘富饶应一声。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刘虎子催了一句。

路边停了一辆农运三轮车，刘富饶急忙跟大栓叔和铁链叔爬上去，刘虎子也不多话，径自坐到驾驶室里，不一会儿，农运车就发动起来，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

渣子煤矿距离村子大约有三公里的路程，是一处露天煤矿，90年代前，渣子煤矿还有人采煤，但渣子煤矿的煤质实在是太差，随着交通好了，山西煤矿的优质煤运输过来，渣子煤矿也就被渐渐抛弃了，只留下一个五六百米的大坑。

农运三轮车在公路上颠簸着，发动机的声音突突突突，震耳欲聋，三人在后边的车厢里，震得身体都要散架了，更加没法说话。

刘富饶抓着车厢板，接着车头灯的光芒打量着周围。

树影，庄稼不复是原来的样子，风一吹来，枝头婆娑，无数的落叶飘落下来，玉米也焉哒哒的，叶子上凝结了一层白霜。

刘富饶不由摇摇头。

太阳若是一直消失下去，恐怕所有的植物不久之后就会全部灭亡，那么接下来依靠植物为生的动物们也将死去……直到这个星球变成一片荒寂的沙漠。

那么人类呢？

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类，可能是最后一个死去的物种，但这样的结果，就能证明人类是幸福的吗？

也许更痛苦才确切。

就像他的名字叫做富饶，但20年来，他一直很贫穷一样，希望跟现实永远是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心中正胡思乱想，陡然农用三轮车发出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坐在车厢里的刘大栓跟刘铁链猝不及防，整个人都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