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个半月

酒楼外人声嘈杂，喧闹非凡，来往的过客游人甚多，小摊贩的叫卖声亦是此起彼伏。街道上更有女子奏琴舞曲，美妙至极，吸引了众多欣赏。

白路独坐酒楼一隅，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酒楼是他开的，上下两层是普通百姓吃饭之处，三楼用于高档贵客食住。这里的菜肴倒也美味可口，只不过位于城中心，人多事杂，而店员有限，有时候他自己也要充当一下店小二。

白路为自己斟满了酒水，小酌一口，开始拨弄起一旁的算盘。他一边算账，一边琢磨着是否要花些钱再雇佣几个人来。

座位间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觥筹交错声。小二在一旁忙得焦头烂额，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白路见此，有些于心不忍，便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处迎客。

这时候，正是午饭点，没过有一炷香的时间，就陆陆续续来了几桌客人。等安顿好全部的人，一个时辰几近溜走了。

而白路在招呼今天中午最后一桌客人时，遇到了乔杨。那时，午时已过，酒楼的人多半已用餐完毕，只留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在谈笑风生。所以，他们的出现很是显眼。

白路站在门口，忽然感觉身旁有人经过，便习惯地拱手作揖道：“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然后侧身瞥了他一眼，分明是在叫他赶紧跟来伺候。

白路跟随几人走了过去，呈上了菜单。他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毕竟这种人多了，察言观色、以礼相待，这点道理还是要懂的。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几个男子身旁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

少年容貌清秀，半束着长发，约莫只有二十一二岁，身上一件淡绿色长衫竟也穿出了几分文雅气质。只不过几个高大的男子坐着，而他微躬身站在一旁，似乎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还有位置。”旁边端茶送水的酒保指了指一旁的空位。

少年只是笑了笑，像清泉的波纹，从嘴角溢了出来，漾及满脸。可白路感觉，这笑容中藏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涩和辛酸。

座上的几个男子不理他们，报了几个菜名后，也就在一旁谈笑起来。白路接了菜单，也没再多问。

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白路走时与那位少年撞了一下。这一撞不轻不重，正好把菜单撞掉到了地上。

少年慌忙蹲下，捡起菜单，一脸抱歉地说道：“实在不好意思。”

但是，接过菜单的时候，白路感觉，手中被塞入了什么别的东西。

白路一声不响地走到了柜台前，菜单交给店小二，这时方才敢张开手掌。

那是一张纸条，被揉得皱皱巴巴，抹平它，里面只有两个字：“救我”。这字迹潦草得很，像是慌乱之中才匆忙写下的。白路一愣，习惯性地拨弄起手旁的算盘。

片刻，菜陆陆续续地上完了。几人吃饱喝足后，向柜台挥了挥手。一个店小二看见，也就走了过去。白路见时机成熟，抢先一步到了几人桌前，反倒弄得小二一头雾水。

“客官，一共四十文钱。”白路拨弄着算盘说道。就在几人满口袋找钱之时，白路像是无意似的，向少年那边瞟了一眼，然后装作一愣的样子，兴奋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少年一开始亦是不知所云，而后才恍然大悟：“是，是啊……”

座上几人皆以为奇，问道：“你们认识？”

“是啊，几位客官，此人正是舍弟。”白路一本正经地说道。

“此话当真？”为首的男子问道，“那你叫什么？”

“在下白路。”

“胡说，这小子姓乔！”那位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餐盘一响。

“他是我以前认的兄弟。”白路倒也临危不乱，依旧微笑着说，“请问舍弟是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诸位吗？”

男子忽然摆起了脸色，呵责道：“乔杨这小子，欠我们钱不还，现在我们要卖了他抵债！你要是他兄长，就你替他还！”

白路嘴角的笑意凝固住了，再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眼前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欠债不还的人啊。

白路思索着，嘴角硬生生地挤出一句话：“他欠了多少？”

“二十两银子。”

“好，我替他还，你们把他留下罢。”白路虽然这么说，心里盘算的却是乔杨需要干几个月的苦力才能把钱还上。

男子一听，嘴角泛起一丝揶揄的笑容，指着乔杨讽刺道：“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白路从柜台前翻找了一阵，而后拿出一个半大的口袋，走来时里面“叮叮当当”作响，鼓得就像要溢出来似的。

几人一看，皆是见钱眼开。眼紧盯钱袋之余，竟同时伸手想要抢过来占为己有。为首的男子瞪了其他人一眼，他们这才不甘地收回手，同时不忘装回原本放在桌上的四十文饭钱，真是丑态万千。

刚把钱袋递到几人手中，他们便二话不说就要走，拦不住他们，也就随他们去了，毕竟白路不希望这样一帮人在他店里多停留一秒。

等酒楼安静下来，白路这才瘫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天。其实他并不缺钱，刚才的钱对他来说也算不得多，只是这一趟，有点心累罢了。

“白公子……”乔杨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小声说道，“谢谢你。”

白路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

乔杨心中一喜，可没想到对方又说道：“酒保，一个月四两银子。我总共帮你还了二十两，加上他们吃饭的四十文，你至少要给我干上五个半月的店小二，我们才算撇清。”

“这是应该的。”乔杨忙答道，“公子的恩情，在下定将涌泉相报。”

白路轻笑了一声：“我叫白路，字遥安。你叫乔杨是罢，今后你就要听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