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要出乱子了

联盟里的人，是行走世间的苦行者，抽空了所有欲望，从根本斩断了噬心魔寄生的条件，我们是纯净的。

而猎魔人要杀的，就是不幸被噬心魔寄生的人类，摘下他们已被噬心魔占据的老巢——心脏，扔到光和热聚集之处烧为灰烬。

这些人类，我们称之为“宿主”。

杀死噬心魔的方法如此血腥残忍且不被理解，使每一个猎魔人都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连环杀手。

六个月前，我和穷途追踪一个宿主到城市繁华的商业街，噬心魔决定转移，一个警察刚巧出现，他一定劣迹斑斑，噬心魔不费吹灰之力就附着其上，急追不舍的穷途一个大跨步跳上警车车顶，在警察坐进驾驶座前托住他的下巴，很是利索地扭断他的脖子。

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快速扯出这倒霉警察的心脏，在噬心魔惊魂不定时将它暴露在阳光下，烧它个片甲不留。但不再跳动的心脏让这只过于狡猾的噬心魔意识到发生的事情，它逃走了一部分。

那天，全城震动，三千余警力出动，百姓人人做了间谍，穷途被捕，我侥幸逃脱。

三天前，我收到穷途的信息，她确定，那只残废噬心魔就在她的眼皮底下，栖身于监狱的医生，暗中积蓄力量。

“他一直不喜欢我。”穷途解释，悲天悯人：“看得出来，可怜的医生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对美女没了兴趣，而喜欢打那些歪瓜裂枣的屁股。”

“打屁股？”我奇怪：“注射硫酸可以让犯人死得更快，为什么偏偏挑脂肪最厚的屁股？”

穷途看着我，撇起了嘴，一副看着白痴时无可奈何的样子：“末路，打屁股也可以是荷尔蒙作祟的一种小情趣，就像你总喜欢被我虐，因为这让你开心是一样的。”

“我不喜欢。”我纠正，无论是被打屁股还是被穷途虐。抬眼，穷途正看着我，一脸坏笑。

“怎么？”

她轻咬着唇，挤眉弄眼，使出自己最性感的声线，妩媚魅惑：“我可以，亲自……”

我右眼皮抽筋似的跳了起来，急忙把穷途从面前推开：“好了，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忍不住要撕开你的胸膛了！”

其实，穷途并不是荷尔蒙爆棚的人，她不会为任何因为她抛了个电眼就爱她到撕心裂肺的人负责，因为在她看来，抛电眼和她需要眨眼睛一样普通，挑逗别人和呼吸一样平常。

我们去酒吧，穷途在往返洗手间的5分钟内，至少会有5个男人为我的威士忌买单，只为换取她的联系方式，我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把前五分钟内收到的求爱信和花束分给他们就可以。而如果穷途也被围攻，她会烦不胜烦，不用征得我同意，就会擅自搂住我的肩膀，做出很亲昵的动作：“对不起，名花有主，人家可是她的人哦。”这时，我冷冰冰的面孔就会发挥威慑作用，大多数人都会就此放弃。

如果我也认为，穷途对我这样“特别对待”也许真的对我有点意思，她是个喜欢女人的女人，哼，那我恐怕就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蠢货——还有那少部分不甘失败的人会向我挑战，在我和他们必须肉搏的时候，在酒吧里鸡飞狗跳的时候，穷途却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抓起自己漂亮的小皮包，撇下我，潇潇洒洒地离开酒吧。

她说，她为我去暖床。实际上，我连门都进不了——喝醉的她早就睡死了！

我重重地叹声气，想起这些我就恨不得将穷途生吞活剥了。

时间已经不早了。

“医生人呢？”我问。

“最后一次见他，他正往配电室去了。”穷途回答，因为计划落空而郁闷着，站在栅栏前卷着头发玩。

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响，所有照明灯熄灭，整个监狱一片漆黑。

只有穷途的眼睛亮了，她的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像是镇压着一只狂跳的兔子。唇齿间的气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黑夜，只有食草动物才会惧怕黑夜，因为那是嗜血之心的猎场，是它们懦弱的骨头屈膝下跪，骨髓在尖牙的敲打中沉寂风化的归程。

此刻的穷途，亦如一头匍匐在树上向下俯瞰猎物的花斑豹，矫健的身姿里沸腾着兽血，苍白的牙床热切渴望与猎物肥美的肌肉磨合。

六个月了……她一定在这么感叹。

我不赞赏她的这种本能反应，我只悲凉我的猎物辜负了穷途的热情。穷途的热情高于与天斗，与地斗，代表着自然恩赐的一切活力和雄心，而猎物则躲藏在比它们更为懦弱的宿主身体里，祈祷着躲过天敌，最终只能拉着不明所以的宿主一起陪葬。

食草动物也会为生存而奔忙、决策自己的生死，可宿主的生死已经被他们吸引来的怪物压制在潜意识之下，被迫地接受“意识苏醒之时也是肉体毁灭之时”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命运已经开始了……

“怎么回事？”狱警们慌张起来，面对着从各个角落汹涌而来的乌黑，他们一无所知，仅仅剩下害怕。

有几个反应快的想到了这时候首先要做什么，他们骂骂咧咧，匆匆往配电室跑去，然而，突然间，他们一起停下脚步。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仿佛他们面前阻挡着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

几秒过后，他们回过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

“老陈，你他妈干什么呀？再不开灯这里要出乱子了。”剩下的狱警催促，打开随身携带的电筒。

干巴巴的空气生硬地拧着，希望能挤出一点适合人呼吸的湿润。我起身，站在牢门前看着电筒光束里的老陈。他的五官向外泛出一条条黑色的泪痕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