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强迫去查案

钟翼站在县长钱若安面前，缩着脖子，微微躬腰，尽量保持一个谦卑、恭顺甚至愚钝的姿态。

就在刚刚，他按县长的要求抄写了几份文告，送给县长过目，没料到前脚走出去，钱县长就突然把他叫回去，雷霆大发。

“钟文书，我要求你将那个文告多抄写几份，你居然毫不用心，把内容全部抄错，这是不是属于严重失职？”

钟翼有点莫名其妙，自己没有别的本事，抄抄写写是强项，偶尔不小心写错一个字倒难免，整篇内容抄错绝无可能。

“县长，我没有抄错内容吧，您是不是搞错了？”

“什么没有抄错，你看看这两份东西，你抄的是一样吗？”

钱若安将手上扬着的两份纸，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

钟翼将两份东西拿起来，不由大吃一惊，那份文告样版上的内容，根本不是他所抄写时用的那一份。

“县长，你让我抄写的，不是这份内容吧？如果是这个的话我怎么可能全部抄错呢？”

“住嘴！你失误就是失误，还敢抵赖！”

伴随着钱县长怒吼，是两页纸劈头盖脑甩到钟翼脸上。

钟翼赶紧闭嘴了。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事，恐怕是不容申辩，十有八九是县长要开掉他，找个借口而已。

一阵悲凉涌上心来。

像他这样的人，放在前朝，是有机会饱读诗书求取功名的，能考上个举人啥的就前程光明了，可惜前朝哗啦啦倒下了。

现在是1913年，民国初建，捞不着功名的他只能到县府当一名文书，挣点薄资维持生计。

可这样一份工作也是朝不保夕，县长看他不顺眼要撵掉他。而且还搞诬赖，故意说成他抄写文告出错。

一旦丢了工作，收入没了，他怎么养活自己和妈妈？

“县长，可能，真是我搞错了样版，是我眼昏了，您老人家大德大量，宽容我一回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钟翼不得不向钱县长求饶。

钱若安在办公桌后的皮椅子里坐下来，脸上怒容未消，口气缓和了些：“要不要宽容你，要看你自己了。”

“县长让我怎么做？”

“你有没有听说，瞳珠岛发生了盗窃案？”

钟翼脑子里飞快地转了一下，他并没有搞清钱县长为什么要忽然提到瞳珠岛的盗窃案。

不过他是知道这事的，而且，案发那天深夜，他从自己住所的窗子里，亲耳听到了从瞳珠岛方向传来的枪声。

“县长是说，瞳珠岛发生的盗窃军火库案吗？”

“谁说瞳珠岛上是军火库？告诉你，那里是张大帅的黄金仓库，前天夜里，黄金库遭到盗窃。”

这又是一个意外，因为张大帅一直对外宣称瞳珠岛上是军火仓，原来是黄金库呀。

但这跟他钟翼有什么关系？

隐隐地，钟翼觉得事情可能要变得不可思议了。

果然钱若安直截了当说道：“瞳珠岛上的黄金库被人盗窃，张大帅雷霆震怒，他下了命令，勒令我们青安县和对岸的洪冈县，各派人进行调查。”

“那县长打算派谁去调查？这事一定交给警察局吧？”

“不，这个案子不会交给警察去查，现在我决定，派你去！”

钟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天哪，我是什么人，一个苦瘪书生，钱县长居然指派我去调查案子？

“县长，你是在笑话我吧，我这人，手无缚鸡之力，只懂得死读书，在你身边抄抄写写混口饭吃，哪有能力去调查案子，何况是这么大的案子。”

钱若安很严肃：“钟翼，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接受这个任务，担任侦查员，调查瞳珠岛黄金盗窃案；二是你拒绝，饭碗丢掉。”

钟翼很想说那就选二吧，饭碗丢了就丢了。不料钱若安又加了一句，“如果拒绝，你们母子的安危，可就没有什么保障噜。”

那不是直露露的威胁吗。

一想到老娘可能面临危险，钟翼就心如刀绞，钱县长，你是不是太狠了，把我老娘的生命安危都作了胁迫我的绳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事情肯定容不得他深思了，钱若安要求他在半小时内作出回复：干，还是不干。

钟翼答应了……

当他从县府里出来时，换了衣装，原本他上班一直穿长衫，而现在换上了浅蓝的对襟衫，下面是灯笼裤，头上戴顶细碎黑白点的鸭舌帽，脚上却是一双军用靴。

乍一看就是街头的小混子。

在他衣服里面的腰带上，多了一个东西，一把勃朗宁小手枪，可惜县长没给子弹，关键时刻用来吓唬人的。

现在他的身份不再是迪远省青安县的县府里一名小小文书，而是青安县长委派去调查瞳珠岛黄金案的侦查员！

如果是别人可能得意洋洋，觉得是地位提高了，可他钟翼深知这是一个奇葩事情，奇葩的背后可能蕴藏着非同寻常的陷阱……

一个原本在县府里抄抄写写的文书，突然被指定去调查黄金盗窃案，那要怎么开局呢？

这是摆在钟翼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他去了蓝眸湖边的小码头。

依他的猜测，肯定那里已经有人给准备了一条船。

果然，码头边有一条小划子船，船上有双桨，只是缆绳是被锁链给锁住的，他掏出一把特殊钥匙打开锁，解开了缆绳。

然后，将船向蓝眸湖中心划去。

蓝眸湖是一片还算广袤的水面，湖中间有一座孤岛，如果从空中俯瞰，椭圆形的湖像一只巨眼，孤岛就是眼珠，所以岛名叫瞳珠岛。

黄金盗窃案，就发生在这个岛上。

蓝眸湖的东岸是洪冈县，西岸是青安县，都属于迪远省，本省的头头就是张大帅。

当钟翼划着小舟驶向瞳珠岛时，心情十分复杂，蓝眸湖真是片美丽的水域，而瞳珠岛更像是镶嵌在湖上的一颗明珠。

可是，他很清楚，那也绝对是一片凶险之地，就在他划船时，会有不知多少的枪口，炮口，正瞄准着他。

还有，碧水荡漾的水面下，也不知会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突然间他一怔，发现在不远处的水面下，有一个漂浮物。

漂浮物成散开状，像是一把水草？可他犀利地认出是一个人的头发。

而且是长头发。

一定是一具尸体，一具女尸吧。

那个尸体向他的船漂过来。

钟翼一想不好，正常的水流没那么快，这个漂浮女尸的流动有点不对劲。

正当他停止划桨，想要进一步看清时，哗啦一声，那个女尸居然从水里冒上来。

“哈哈哈……”一阵清脆而狂野的笑声。

不是女尸，是个活人，她一边笑一边大口喘气，再用手抹开遮住脸部的长发。

一张白皙而娇艳的脸，一个五官搭配精致的美女。

钟翼暗暗惊奇，这张脸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龄，二十出头的样子，怎么会有那么好的水性呢，从时间上来说，从他发现漂浮物到她冒头喘气至少有七八分钟，一般人哪有这种耐力。

“喂，你在干什么？游泳吗，为什么要假装死尸来吓我？”钟翼瞪着眼冲水中的美女发火。

美女朝她嫣然一笑，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然后她也不解释，游近来，伸手抓住小划子船帮，利索地往上一窜。

小划子在她的身体重力作用下差点被扳翻。

“哎哎你搞什么名堂，我这不是救生船。”钟翼抗议着。

但美女已经轻松爬上船来。

呈现在钟翼面前的，是一个几乎不穿衣的女人。

那身材，曲线玲珑，该凹就凹，该凸就凸，那皮肤，白如凝脂，水珠从上往下滚落，整个出水芙蓉，令钟翼使劲咽了几下口水。

“我说小姐呀，你还是下水吧，这里可不是坐船的地方，再往前一点，就有危险了。”钟翼试图劝阻她，但他也明白，这小女子来者不善。

只见她在船头舱里蹲下来，横着往船头板下面掏了一下，就拿出来一身衣裤，利束地穿上。是白色的斜襟衣和白色的灯笼裤，还有一双白色的皮靴。

虽然今天的天空有点阴晦，但白色的衣衫仍衬托得她非凡漂亮。

钟翼突然有点明白了。“喂，小姐，是不是，这条船是你留在码头的？”

美女走到后舱，靠近钟翼说道：“认识一下吧，你是钟翼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