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惊吓

他的惨叫，瘆人，太瘆人，令人瘆得慌。

到底发生何事，让这个自信稳重，自以为成熟老练、稳如老狗的优秀男人，喊出极其羞耻的声音。

是的，他今后想来，或许都要止不住无地自容。

门外的亓码，肝胆俱裂，只吓得魂飞魄散。

他，在空中。

上不沾天，下不着地。

天空，莫测其高远。大地，难言其几深。

凡人，实不知天高地厚。真实体验版，即在此时此刻。

咱，确实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只明白，当前眼下，会死。

为什么一开门，就从天上掉下去？

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事情吗？地球上，每天有千千万万的穿越者，还有比我更惨的吗？

凉风袭来，云淡风轻。

真，云淡风轻。

亓码瞧见一片云，就从自己的身边飘过。

吓到肝裂的他，拼命往自家的大门游去。

果然，只有自己的家里，才是天堂。

想起那温馨的小屋，还有那通情达理的智能助手小艾宝贝，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都怪自己，不好好在家里呆着，非要出门装逼。

亓码现在，欲哭无泪，心中懊悔至极。

他已经跌倒在地。

他从一开始，就在慌乱中跌倒在地。

现在的他，就好似一条上岸的鱼，拼命挣扎，却力不从心。

幸好，自家的大门，不远不近，不离不弃，始终就在前方。

他在地板上，蠕动、扭曲、剐蹭，只求能尽快挪进自家的屋子。

尾巴身躯使劲扭转、推送，双鳍（小短手）在地上不断攀爬。

咦，不对，地板？这儿有地板吗？好像，好像自己并没有真的往下掉。

什么情况？

当是时，十万火急。自己的小命最要紧，没空多想，更不敢赌。

谁会拿自己的小命去赌，那不叫豪赌，叫傻。

终于，小短手扒住自家的门框。

亓码吐出一口长气，心神稍定。

此刻，他已然汗出如浆，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适才片刻间，那是生与死的考验，经历过人生的大恐怖。

生死的恐怖，才是真正的恐怖。

人生，除死无大事，便是这个道理。

换言之，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

现在放松下来，他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快要虚脱。

真，差点吓死，也差点累死。

全身已经虚弱无力，小尾巴轻轻动一下。

叭嗒，有地板，确确实实有地板。

他伸出自己的一个鳍，小心翼翼往门框外戳一下。

触感冰凉，无形有质。是地板，没错。

看不见的地板，咋回事？玻璃栈道？坑爹不是，谁家的门口是玻璃栈道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更何况，这所谓栈道，没头没尾，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完全找不到边界。试问，谁敢踏上去。

门外的世界，无尽广阔，四海八荒，一望无际。

难道说，这天地间，随便奔跑，都可以逍遥自在，不会掉下去？

哄鬼呢！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

这，究竟是怎样的世界！亓码的内心，翻江倒海。

不好意思，刚刚我说，要在此番天地熠熠生辉，是讲着玩的，不算数。

我想回家！想回我地球的老家！

这，这是哪儿？这里不会是地球吧？是未来的地球吗？好可怕。

亓码闭上眼，不敢看，也不想看。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片刻之后，他再睁眼。大着胆子，往门外看一眼。

嗯，无尽广阔的天地间，有着无数的蝌蚪人，在游来游去。

呃，准确讲，是走来走去。

他们，都行走在虚空之中。

靠谱吗？真的靠谱吗？呜呜，我想回家，我真的要回家。

左前方，隐约听到有人打开房门。

一只男蝌蚪，也就是一个男人，探出脑袋问：“亓码，你干嘛呢？大清早杀猪啊。”

“呃，没有啊，吊嗓子呢。”亓码略微一窘。

他此刻，尾巴还在门外。

外面是地板，已确定。不必慌着搬回尾巴，而且现在也没力气搬。

左前方那人，伫立在虚空之中。

感觉他打开房门，却看不到任何相关的东西。

那人的样子，貌似走出房门，接着从透明地板上，游弋过来。

果然，这个世界的人类，大概都是蝌蚪人。亓码暗暗吐槽。

“吊个鬼的嗓子，你摆明被什么吓着，大白天你见鬼吗？”

那人笑容可掬，让人如沐春风。

别说，这男人挺帅。准确来讲，是个年轻小伙，就跟自己一样，正值青春无敌阳光美少年。

“大白天怎么可能见鬼。而且这个世界没有鬼，咱们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亓码含笑表态。

那人连连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

凑近，蛇身（尾巴）一盘，那人隐约是蹲下来，左右端详一下，失笑道，“亓码，你看上去很虚啊。”

亓码迟疑道：“我说大兄弟，你，你谁啊？”

“嗯？”那人好看的剑眉一挑，“亓码，你小子失忆啦？”

亓码脸上一红，低声道：“其实，这正是我想跟你讲的事。我不光失忆，大约把整个世界都给忘记。”

“啥？”那人十分意外，定定神，笑道，“在我的人生里，曾经遇上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后来搞清楚，原来他们是嫉妒我的帅气，假装失忆，以免自己过于自惭形秽。”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亓码连忙否认。

那人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你不是嫉妒，你只是羡慕和恨。”

亓码：“……”

“这样吧，”那人一笑，竟是春风和煦，温润如玉，公子世无双，颠倒众生。刹那间，其熠熠生辉，给人的感觉，高山仰止。

“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叶天，是男主角。”

诶？啥情况？

亓码张口结舌，“男主角？”

“嗯，是的。”叶天点头，庄重沉稳，稳如泰山，万劫不惊的天人之姿，显得他，出类拔萃、鹤立鸡群。

亓码捂脸。他真的想捂脸。可是他的小短手，似鳍，捂不到。

他只能隐约做一个动作，苦笑道：“大哥，你开口就说自己是男主角，合适吗？”

叶天点头道：“合适，非常合适。兄弟啊，你是知不道，这天下的任何小说和故事，甭管他是玄幻、都市、修仙、萌宝、盗墓、探险，五成以上的主角，都姓叶。三成左右姓林，剩下的全是渣渣。你，认与不认？”

亓码一呆，想了想，点头道：“我认，是这样没错。”

“那么，我姓叶名天，作为男主角，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大哥，你是对的。”

亓码举起双鳍，两个拇指给他点赞。

叶天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等将来，哥带你飞。

别问肩膀在哪儿。鳍或称小短手的连接处就是，此乃常识。

亓码两眼放光，突然间羡慕嫉妒恨。为，为什么，他的手那么长，大约有十五公分。

而自己，只有五公分……人比人，能活下去吗？

自惭形秽！四个字，如大山一般，形成阴影。

亓码纠结片刻，也沉思片刻，叹息道：“叶天，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们，全是蝌蚪的模样？”

“蝌蚪！”叶天顿时虎躯一震，整个小尾巴，都是一抖。

用蝌蚪来形容人类，兄弟，你有点过。虽然咱们是长那样没错。

“是啊，”亓码嘿嘿一笑，“我看，大家都可以称为，蝌蚪人。”

叶天又是一抖，深感人生艰难。他悠然道：“其实，这是进化。外表什么的，不太重要，施主，你着相了。”

亓码嘻笑道：“你看，到处都是，全是蝌蚪人，还飘在空中。”

叶天好奇道：“你，你能看到？”

“当然，难道你看不到？”

“是的，我功力不够，还看不到。”

作为男主角的叶天，脸儿有点红，破天荒地，脸儿一红。

“咦，功力？”亓码倒是意外，“我还有功力呢，我咋不知道。”

叶天盯着他，正色道：“兄弟，要是我没看错，你已经到达筑基期，也就是基本到达飞剑的境界。”

“筑基？飞剑？哈哈哈哈，可我听说，有人修行万年，都还在练气期。”

叶天摇头道：“不用理会旁人，咱们只说自己。你真能看到虚空之中的人类？”

亓码笑道：“当然，那那那那，全是。那边那个，好像在做饭。那边还有两个，嗯，居然是一男一女，有点亲密的样子。总之，所有蝌蚪人，随处可见。”

叶天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是大佬，目光如炬。”

亓码一笑，“哈，你看不到？”

“唉，功力所限，确实看不到。”

“嘻，兄弟，你不大行嘛。你说你是男主角，可你落后很多嘛。”

叶天耸耸肩，笑道：“没事，作为男主角，轻松反超，一路逆天，都是寻常事。后来居上，感觉才爽，不是吗？”

“呃……”亓码突然有点笑不出。

叶天笑道：“放心吧，一旦我开始进入修炼，任他是门派的翘楚或是万人景仰的大师兄，又或者是超级天才，都将被我踩在脚下。不论大师姐小师妹，又或者是校花，都会对我暗送秋波、投怀送抱。还有那些漂亮的女师父，也对我青睐有加。甚至于有夫之妇，都想与我吟诗作对，畅聊人生。总之，仿佛全世界的女人，脑子都坏掉。”

亓码：“……”

叶天微笑，“你怎么啦？”

亓码压低声音，纠正道：“是，踩在尾巴下。”

没错，咱没有脚，只有尾巴。

叶天低头瞧瞧自己尾巴身躯，也不难为情，点头道：“没错，踩在尾巴下。”

“唉，”亓码叹息，转移话题道，“你说是进化，可是人类进化成蝌蚪的模样，怎么都感觉，好怪异。”

叶天笑道：“其实，这很安全，没什么不好。”

“安全？怎么说？”亓码不解。

叶天笑道：“脖子以下，禁止描述，你不知道吗？”

“噗……”亓码险些一口老血，要命的节奏，讲啥玩意呢。

叶天又是一笑，“开玩笑啦，别介意。所谓进化，物竞天择，基本是不可逆的，无须纠结。”

亓码点点头，再度转移话题：“叶天，你给我讲讲，现在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国家哪个星球。这儿，是地球吗？”

“地球？那是什么？”叶天好奇。

亓码心头一沉，果然不是地球，完蛋。

定定神，他微笑道，“没事，我随口说的。地球是一颗行星，无关紧要。你说，咱们在哪儿？”

叶天沉吟道：“这里是朝汐大陆，大陆广阔无边，共有三颗行星构成。三颗行星鼎足而立，互不遮挡，围绕着炙星公转。”

顿一顿，他又道，“咱们所在为汐星，国家为和国。和国面积，七千万平方公里。汐星，又称为汐球，因为她是圆的。”

一面说，他一面用手比划一个圆。

亓码点头，我知道是圆的。地球也是圆的。或许因为圆型，大家才称作球。

随即，叶天又给他介绍一些风土人情，以及奇闻趣事。

两人相谈甚欢，哈哈大笑。

正说着，有数人出现在过道的另一边。

一女三男，风驰电掣般，瞬间来到他们跟前。

亓码坐在门框上，半死不活，悠然问：“各位蝌蚪人，你们有啥事？”

叶天一抖，那四人也是一抖。

领头那位女子，容颜秀美，千娇百媚。可是，脑袋之下，就是一条长长的尾巴，毫无美感。

亓码觉得，再美的容颜，都是白搭。

哪怕倾国倾城，架在一条尾巴上，有何意义！

没有身子，只有尾巴。

我佛所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法万相，皆是虚幻，诚不我欺。

那位女子美丽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怒容，随即消散。

“你能看到我的小尾巴？”她盈盈转身，抿嘴巧笑。

“当然。”亓码神色一冷，老神在在。

不好意思，来到这个世界，吾亓码，已经升华。

“他们呢？”尾巴美人纤手一指。

亓码瞳孔收缩，她的手，大约有二十公分，比叶天还长。

二十公分，很好看。虽然距离人类真正纤纤玉手，相差甚远，但是比起自己的五公分，那是一个天一个地。

“都是一个脑袋，一条尾巴，有什么稀奇？咱们所有人，都进化成蝌蚪，对吗？这个世界，真没问题吗？”

亓码叹息，似有一种悲天悯人。

尾巴美人，微微一怔。

叶天抖着尾巴，似在思考。他确实在思考，不是害怕。自家门口，有啥可怕的。

哦，是亓码家门口，他家在斜对面。

尾巴美人叹息道：“把人类称作蝌蚪人，不好。你这样，大家都很尴尬。”

亓码悠然道：“有什么好尴尬的，大家不都是进化吗？你看，到处是蝌蚪人。”

他随手一扫。

亓码原本不是尖酸刻薄之人，只是今天，他受到太多刺激，更差点被吓死，难免有点破罐破摔。

尾巴美人瞄一眼，有些迷惘。

叶天失笑道：“她看不到的。”

亓码恍然道：“你看不到啊，想来，你还没到筑基。”

尾巴美人更迷惘，什么叫筑基？

她身后三人，突然同时笑出声。

其中一人道：“小兄弟，你把人叫做蝌蚪人，是不是有点反人类？”

亓码笑道：“反人类？大哥，你这罪名，安得真大。”

尾巴美人粉脸一寒，挥手道：“铐上，带走。”

“是。”两个男人上前，迅速揪起亓码，把他的小短手铐上。

亓码大惊失色，发生什么事？为什么？

“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反人类，你们陷害我。”

尾巴美人叱道：“闭嘴。”

两个男人挟之疾走，尾巴美人和另一男子跟上。

“叶天，叶天你快救我。”亓码呼叫。

没有回应。

“叶天，你是男主角，快救我。”

嗯？男主角？不能当作没听到。

众人停下脚步。

叶天缓缓起身，微笑道：“亓码，你安静，别再叫唤，是我出卖你。”

什么！晴天霹雳。说好的男主角呢，说好的兄弟呢？

江湖险恶，防不胜防。